中国的摇滚乐队,要在生活的泥地里打个滚!
“傍晚六点下班,换掉药厂的衣裳。妻子在熬粥,我去喝几瓶啤酒。”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底的景观。“
这是万能青年旅社创作的《那个石家庄人》里的歌词,
而歌词之下,所传达的则是后工业时代那些跟不上步伐的人们心中的呐喊。
整首歌表达了一个主题:
挣扎和妥协,挣扎着想要逃离枯燥无味的现实,却又无能为力,
心中纵有千般万般,也不过是化成了一句“没事“,
整首歌将一个人从激情澎湃到理想破灭的过程,用具象的符号,带领听众走进一个令人窒息的现实世界。
除了这首最脍炙人口,在文青界广为传颂的《那个石家庄人》,
万能青年旅店大部分歌曲都传达着这种看似有些低迷,颓废的价值观:
和生活摊牌了,我认输!
当然,《那个石家庄人》并不是万能青年旅店最出色的歌曲,
万能青旅还有很多无论是编词,还是作曲,造诣都绝不输国际一流乐队的作品,
但这首歌的歌词,却给歌曲本身开了光。
八九十年代计划经济转市场经济,
国家发展的阵痛给华北,东北无数家庭带来了重创,
沉重的立意和层层递进的颇有画面感的词曲风格,让万能青年旅店和这首歌曲,成功完成破圈。
这是一个成立于2002年,由四个年轻人组建的内地摇滚乐队,
他们真正开始获得音乐圈的关注,源于2006年创作的不插电单曲《不万能的喜剧》,
“Hey,愉快的人啊。和你们一样,我只是被诱捕的傻鸟,不停歌唱。Hey,悲伤的人啊,和你们一样,我只是被灌醉的小丑。“
该曲用词简洁明了,生活气息浓厚,闭上眼就能浮现出歌词中的画面:
灰蓝的天空,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人,拿着一把破旧的吉他,眺望着远方歌唱,用轻声吟唱舒缓心中的苦闷。
而到了《十万嬉皮》里,依然是慵懒的腔调,而曲感却变得激昂,愤怒,
用万能青年旅社的说法是:
那会儿很多人都在愤怒,包括后来的大骗子和假和尚,
他们在石家庄那个压抑的农贸市场,蹲着或翘腿坐着亦或是双手插袖口,漫不经心地看着,
周身散发着忍耐后蓬勃而出的放肆和宣泄,
两种互为冲突的情绪让一些人有着特有的唯美气息和梦想照进现实后的诗意。
引用一段评价《钢的琴》的高赞短评来评价万能青年旅店音乐里的世界也极为精准:
砖墙,烟囱,厂房,硬碰硬,俄罗斯老歌,生锈的车间,失落的包工头,
不卑不亢的父亲,埋在机床里的文艺梦,满含情怀,以及丁穷途末路式的智慧。
万能青年旅店的作品既有西方摇滚最根深蒂固的文化基因,也有本土文化下那种流动裂变的现实磨砺,
在评价万能青年旅店时,有一种说法较为普遍:
他们的作品很难用任何一种传统眼光作为标准进行审视,
他们的成功无关唱腔唱功,也不必拘泥于章节手法的,更不需要解构旋律押韵与否,
他们的作品是繁杂的摇滚音乐技法和本土情绪的一次绝妙融合。
抛去歌词和技法,万能青年旅店的作品在价值观和思想纬度上有很多解析的部分,
这群出生被雾霾笼罩的重工业城市的大男孩,似乎骨子里都带着那种反叛后的无力,
因为无力所以愤怒,因为愤怒所以更加低沉。
《杀死那个石家庄人》也好,《十万嬉皮》也罢,
如果听的足够多,这些歌曲不仅不会让你陷入抑郁,反而会让你由衷敬仰那种在泥土里生根发芽的草根精神,
万能青年旅店把中国底层文化中的那种不屈不挠,即便认为生活无望,依然保持着勤奋和积极的生活观用细节给予了丰富的展现。
无论是机房里忙碌的蓝色工装服男人,还是纺织厂那个额头上汗珠密集的女工,
他们在歌词里都自然的带着生命的律动,
与其说万能青年旅店表现的是生活被压垮后的无望,
不如说是一群陷入迷茫的人们即便看清生活真相,依然不放弃生活机会的咬牙坚持,
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万能青旅的作品同样如此,
那些妥协,忍耐,迷失,却在曲终又变得高昂亢奋,那些饱含了情绪的前奏,那些似乎在用生命嘶吼的歌曲高潮部分,以及余音袅袅的曲终,
都散发着不屈服,不放弃的底层精神。
反观万能青年旅店的发展道路,也是这种精神的传承,
嘴上说着放弃吧,妥协吧,却一直做着自己坚持的音乐风格,
每一次的演唱都力求突破,没有好的作品就长时间不发曲,无论歌迷如何催更,灵感出不来就是不发,
在这个以金钱为核心的世界里,万能青年旅店在生活的泥地里打了个滚,又做回了自己,
身体脏了,但内心依然火热。
用万能青年旅店和他们作品的红火暗示着一种新的价值观开始蔓延:
人的精神世界不应该拿来分享和倾诉,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如何用力也无济于事。
在这种尊重个体思维模式的价值观下,人们更愿意去追求不同,更倾向于保留一份只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
不愿意分享,不愿意被审视,成了一种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的价值观。
万能青旅的作品正好契合了这种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暗潮汹涌的潮流,
他们讲述的是巨变下的普通人,
而那些普通人在获得共鸣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被人重视,被人尊重,被人理解的真实。
经济的飞速发展自然会造成贫富差距过大,
努力不一定就能得到什么,成功成了唯一的社会定律等一些急功近利的思想弊端,
万能青年旅店在传达一部分人落寞心境的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可以舒展的方式,
听一曲只属于自己的音乐,眯上眼,低声吟唱,那些旋律那些歌词萦绕在脑海,那些画面如同自己每天过得生活一样,环绕在身旁,
灯光熄灭,浮华散去,每一个人都走在一条伤心的街道,夕阳在身后,抽几口闷烟,生活继续。